2016年4月9日 星期六

【言論廣場】從死刑犯到做官:教育現場的意識傳達,兼談世代



撰文/Jiàoyù yǔ shèhuì
編輯/王祈德

最近因為割喉案的關係,原本不碰社會議題的老師,開始發表評論。

師:「來,你覺得遇到這樣的精神障礙的,要怎麼處理?」
生:「我會從社會結構去看啦…」
師:「不要講那麼多,你們那些人類學、人權什麼的,都講一大堆,最後都沒有結論,都想當好人。我要結論,你會怎麼處理?」
生:「呃我還沒說完啊」
師:「好吧你說吧,我時間寶貴。」
生:「在社會結構之下,這些人長期被擠壓到邊緣,因此整個社會都在共犯結構之中。我覺得是要隔絕啦。」
師:「不要處死?然後遇到總統大選把他假釋出來?」
生:「那有解決問題嗎?」
師:「大家都知道沒有啊。然後遇到總統大選把他假釋出來?」
生:「從來沒有總統大選在假釋的啦。只有以前死掉的時候,給了點德政,把一些輕刑犯減刑啦」
師:「我是覺得,大家都沒有追究他的家庭的責任。家裡不管,老師又沒有管教權。然後現在家長都很跋扈對不對,動不動就要告學校,我知道很多老師都不想管了。」

師:「我不是要發牢騷喔,教書二十幾年來,覺得現在的學生越來越不像話了。為什麼制服可以不要紮、不扣扣子?為什麼可以不要穿制服?為什麼還可以解釋?是誰給你這個權利的?你是學生耶。該做什麼事情把它做好很過分嗎?各位同學,你們未來是要做大官的,想清楚,你們的決定都會影響很多人跟事情。先不要想這些吧,要做大官才能做大事,加油吧,我們繼續上課。」

先不論在講台上傳遞鄉勇式的正義情緒與資訊,我認為可以探討的有幾個問題。

首先,我們少於凝視,與關心那些所謂「障礙」的人,卻在集體漠視之後,問題已經超載,才急於用最快的方式解決,解決這個人,以免造成我們困擾與不快。然後再把壓力及往他的人生與家庭,質問這個人渣憑什麼存在於世上。

再者,是對眾聲喧嘩與沒有結論的恐懼。人權與人類學,都是在挑戰既有權力結構,讓處於邊陲與弱勢的個體,發出聲音。不是官方,來自體制外的聲音,就不一定會有結論,其注重的是個體的聲音,對抗壓迫的聲音。因此更不會追求一致、統一的結論。對於沒有結論解決方案的恐懼,乃是出自於威權體制下對於多元可能性思考的喪失。

第三,教師體系在教改以及禁止體罰之後,屢屢將不滿的情緒與漸漸失靈的控制方式加罪於自由民主與家長,然而轉移標的之後,讓應該進步的校園民主受到更多的阻力,再以此理由來反對學生權利的進步,再以此證明自由民主無效,形成循環。

第四,常常跟我們說要做大官,卻又要我們先不要想太多,現在不思考,缺乏思想訓練,做官時將是一場災難。鼓勵反智,努力達到位置之後卻沒有信仰與選擇,而非因為價值而努力通往權力實踐理想。

對於權力結構的思考,對於社會內部結構的觀察,與論說文的結構、矩陣的結構、重力波的結構、原子的結構、褶皺的結構,同等重要。

我依然尊敬這個老師,因為他對學生的真心與關心,以及認真而優質的教學,以及他為了認同的價值一貫的努力。只是,傷逝而難以止息的情緒湧動,我宛如望著一個漸漸遠行的背影,我感覺到上一個世代離我們越來越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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